星野川翻翻白眼,暗自感叹西北心大。他肯定是刚开始正常叫,然后威胁着叫,接着带着怒气叫,最后没了耐心,又有那么些可恨的骄傲,干脆就不叫了。
不给你回应你还不反省不说,难道就不怕人想不开死在屋子里了吗。
当然这只是假设,也只是星野川自己想想,他可不舍得把这些刺激的话说给西北听。
“我说,我现在很认真的说,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她出来,必须和人交流,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会出问题的。”
西北似懂非懂地抬头,还是喃喃道:“她都不理我了,也不见我……”
“那是你不够诚心,听没听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其实办法是有的,只不过我实在不想。”
星野川挑眉,“为什么?”
“太粗暴了。”
“啊?”
♛
西子沫和往常一样,依旧是睡到自然醒,揉揉眼睛爬起来,走到房间的套间里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从未修剪过的长发几乎快要及地,盥洗室的柔和灯光照在冰蓝色的发丝上,额前的刘海儿湿了水,因为刚刚起床,未梳理的头发乱翘,彰显着主人困意未消。
后退几步贴墙站好,标有刻度的墙贴毫不留情地展现出她的身高。
140。
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带着一点失落和生气,用手机给卓祁乐发了信息:我要牛奶和鸡蛋。
楼下厨房里,卓祁乐估摸着他们家西西要醒了,正在热牛奶烤面包,听到信息提示便知道是西子沫,赶快查看。
然后赶快慌慌张张地去煮鸡蛋,结果发现冰箱里并没有鸡蛋。
西子沫喜欢喝牛奶他知道,不过想吃鸡蛋还是头一回,正在纠结要不要去买鸡蛋的时候,西子沫又发来一条信息。
其实西子沫只吃过一次鸡蛋,还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还很小的时候,西北说鸡蛋补充营养,喂她吃,那个时候就觉得好难吃,哇啦哇啦吐了之后,西北就再也没有喂她吃过。
今天网上又告诉她,鸡蛋会变成小鸡,那是母鸡的宝宝。
小鸡。
小鸡。
母鸡的宝宝。
好可怕,简直太可怕了。
然后她就自救似的告诉卓祁乐,她不要鸡蛋了。
等待早餐的同时,她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阳光透过来照射在小屋里,照在满屋的抱枕上。
外面有房屋,绿树,早鸟,总之就是挺美的。
可就这么点东西,春夏秋冬她看了八年。
属实是厌烦透了。
很快,卓祁乐就操控着玩具直升飞机,把她的早饭送上来了。
飞机是经过改造的,底部伸出四个爪子,牢牢地卡好托盘,一杯将满的牛奶稳稳当当,一滴也没有洒,甚至连歪斜都不曾歪斜。
谁知道卓祁乐私下里下了多少功夫才把这项技能练好。
西子沫打开窗,飞机就飞进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张开四个爪子,又稳稳的飞走。
关了窗,拉好窗帘,房间里有重回昏暗。
西子沫一边看着来自爱好者的私信,一边吃早餐。
因为每天憋在房间里想着难过的事情食不甘味寝不安眠实在太痛苦了,所以她就写写画画,做个pv谱个曲,学点语言搞搞野生翻译来打发时间。
作品都发布在“争鸣”网站,一不小心收获了一堆粉丝,在漫画歌曲轻小说等方面都小有名气,每天都会有好多表达心意的私信。
他们说,喜欢她;他们说,作品很棒;他们说,期待明天的动态。
她只是看,一条一条一字一句地认真翻阅,却从来不回复。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怎么说。
谢谢?只是谢谢?感谢支持?还是谢谢。
所以粉丝就认为她是个清冷太太,但还是磨灭不了他们对她的喜欢。
她不需要赚什么钱,所以一般有人求图求文或者别的什么,她都是无偿答应,这样就每天都有事情做,不会无聊,随着心情结合时间,不紧不慢地做着喜欢的事,也不会累。
有人问她的生日,她只能抱歉不知道,问的人多了,她就公开解释真的不知道。
西北没有告诉她她什么时候生日,她也只是模糊地记得很久之前,自己还没和西北有这么深的矛盾,那时候不在这里,是住在一套小公寓里,西北为她庆生。
西北记性是超级差,但还不至于连自己亲生女儿的生日都不记得,为了防止自己忘记而错过,他总会在临近泡泡生日的时候在手机日程上标注,连电脑桌面都是提示。
有人想寄礼物,询问地址,西子沫定了自己的位,想发出去,但是又觉得很危险,便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至于华亭城……其实她也不了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就傻傻地,不舍地,跟着西北从原来的地方来到这里。这个房子很大,很空,经常只有她一个人,她还要自己睡一个超大的房间,她很害怕,就用好多抱枕填满它。好像有这些软软和和的东西陪着自己,就不那么可怕了一样。
可是,再好的东西,都比不上西北。
傍晚了,西子沫正站在窗边,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一方小天地。
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可是好像就看看,就算是看过无数遍的东西,也能舒缓舒缓她的心情。
时间会冲淡一切,治愈一切,可是她好不甘,不甘心。她没有了西北,没了全世界。
想什么来什么,西子沫突然看到熟悉的身影,红绒绒的短发,笔挺庄正的西服套装,虽然相隔较远,依然能看清冰蓝色的眼睛。
是西北。
虽然和小时候那个西北有些不一样,但西子沫还是能远远的一眼认出那个人。
仅仅沉浸了片刻,西子沫就做贼心虚一样赶快拉上了窗帘。
还是怕的。不知道在怕什么,就是怕。
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暗恋遥不可及的少年,害怕见到他,又想见到他;害怕和他碰面,又害怕和他碰不上面;害怕和他说话,又期待他和自己搭话……一连串的矛盾层出不穷。
况且自己还没原谅他,怎么能说不怪就不怪了。
毁约的那个晚上,她彻夜未眠,等他等到夜深人静东方吐白,却只换来了一句他忘了。
那时候她才多大?五岁?还是六岁。
思绪飘了很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西北在穿鞋子。她知道,他又要走了,马上,马上就要走了。
小小的手攥紧衣角,反复虐待那一小块布料,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他站起来了,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
这么想着,西子沫鼓起勇气,走到西北身后,声音细若蚊蝇:“那个……晚上……可不可以……回来吃饭……”
即便如此,西北还是听到了。脚步顿住,转身蹲下,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脑袋,笑着说:“好,我回来。泡泡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西子沫点头。
她开心极了。她已经好久没和西北一起吃过饭了,没有西北,她什么也吃不下。厨子做的饭令她不适,她只能喝牛奶吃面包水果。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她兴奋得不得了,心脏跳动得很快,像跃动的鼓面。
可是,没有,没有,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天黑得越来越透,夜越来越深,西北还是没有回来。
只是太忙了吧,她想。
那再等等吧。
她不敢睡去,她怕西北回来自己会错过。
她跟自己说话,跟玩偶说话,用各种办法不让自己打瞌睡。
华亭城的夏雨来得急,伴随着电闪雷鸣,刺目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来,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像恶魔扬着衣袂纵情狂舞,用凄厉尖细的嗓音嘲笑她。
你看——你真是傻,明知不可能了,还在等他。
她害怕极了,用被子裹住自己不停地发抖,一遍又一遍念着西北的名字,就算死死地捂上耳朵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雷声,恶魔的狂笑。
她等了他一夜,等到雷雨退去,等到太阳升起。
她很难过,一夜没睡让她头晕眼花,难过至极不免有些生气,穿好了衣服一个人跑到公司,闯到他的办公室质问,却只听到他轻描淡写来了句:“啊?我忘了。”
这几个字比昨晚的雷声更像恶魔的嘲讽,她想。
正沉思着,突然有人敲门。
自从西北放弃叫自己出去,自己的房门已经好久好久没被人敲响了,刚刚看到西北回来,难道是他?
想到这里,西子沫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本着打死不出声的念头,她捂住了嘴巴,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敲了会儿门便没了声音。正在西子沫以为他已经离开,准备放松警惕时,声音又悠悠地响起:“西子沫。”
正要从被子里出来的西子沫僵住了身子。
是有多久,没听到过他的声音?敛去了年少时的张扬与轻浮,多了一些成熟与稳重,这种熟悉里带着陌生,陌生里掺了熟悉的声音,竟是惹得西子沫滚下两行泪珠,险些攻破了她的心防。
粉紫色的眼瞳睁的大大的,溢满眼眶的泪花打着转,毫不吝惜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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